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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碗孟婆(上)

 

“我说大哥,你赶紧喝成不成,这后面排了百十来号人,你麻溜的呀!”


 “......”


 “妈的,怕是个聋子,来,小黑,我们直接灌。”


 “嘭!”汤碗被砸,“聋子”抬头怒视鬼差。


 “靠,你还敢瞪我?你他妈一个死了不到三个小时的人竟敢瞪我三百岁阴辰的鬼?分得清谁是爷不?我的尸鞭呢,给我拿过来!”


 “聋子”依旧一脸执拗,瞪着鬼差的眼非但没有落下,反而凶得要冒出火来。不识抬举,鬼差手握三尺尸鞭,刚要扬手挥下,却忽被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干哑声音怵然惊停。


 “干嘛呢干嘛呢?身为冥界公仆,要为鬼魂办事,凡事以鬼魂为主,依法治鬼,以德服鬼,平时我是怎么教你们的?”


 “可是老大,到他轮回,他非但不喝你的汤,还把碗给摔了,咱们部门经费紧张,买个碗多不容易?他这是聚众闹事,公然挑衅冥界秩序,我赏他两鞭子,不为过吧?”


 “笨鬼小白...”孟婆揪着鬼差的耳朵压低声音,本就干哑的喉咙像口破钟嘶鸣:“最近冥界各个部门都在争年度最佳服务称号,上面派了巡查员下来,到各个地方视察。咱们黄泉路区本来就因为人鬼混杂屁事多没什么优势,你再这么暴脾气,万一被哪个小心眼举报了,一顿关小黑屋三千字检查,你不烦我还烦呢,边去!”


 孟婆咳了把嗓子,费力的在脸上憋出一丝服务业标准化微笑:“这位帅哥,手续得办妥才能方便您通行。过鬼门关,行忘川河,上奈何桥,喝孟婆汤,这是咱们黄泉路区的流程,您配合一点,进了轮回区记得给我们个五星好评,谢谢您了,祝您投胎愉快。”


 “我不喝。”


 “什么?”


 “我不喝孟婆汤。”


“...我知道,我们这食品卫生还不达标,这汤确实不太好喝,但是你捏着鼻子灌下去,迅速咽下,尝不到滋味的,嘿嘿,来,我再给您盛一碗。”

 

“喝了孟婆汤,就忘了人间具事。爱过的人,掉过的泪,走过的风景,看过的喜乐,一生中所有的悲欢离合都会随风飘散,是吗?”

 

“不是...”孟婆头疼,再一次感叹我这汤到底被世人以讹传讹成什么样?

 

“你去人间一遭,感受世间万物,万物亦同样感受你。你为人时,爱过的人,掉过的泪,走过的风景,看过的喜乐,皆留有你的痕迹。如今你死了,已脱离尘世,这孟婆汤虽是你喝下,可消的并非你一人记忆,而是所有你在人世留下的痕迹。”

 

“聋子”的认知被颠覆,一脸茫然的盯着孟婆。

 

“唉,愚蠢的鬼,稍微拔高一点你就听不懂了。这么跟你说吧,阴阳相隔,在世之人与离世之人必须切断感情纽带。死者已逝,下冥界,办手续,待检查,进轮回,一套流程下来,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。但生者若是死死地攥着心里执念不肯放下,人活在世,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痛与思念,没有流程可走,谁也帮不了他,这对生者不公平。所以我这碗汤,消的是生者执念,而并非你的记忆。你喝下去,作用在他身上,随着年月流逝,生者对你的情感逐渐消退,日积月累,待他已能够释怀,放下悲痛,能够重新正视你的离去,这汤的药效也就到头了。我这么说,你能懂么?”

 

“聋子”仿佛被触动到了什么,愣在原地,抬起了手,缓缓接过孟婆的碗...

 

鬼差小白拉孟婆衣角,躲进部门办公室,一脸惆怅。


“老大,原来你的汤是这个功效啊,我死了三百岁都不知道呢...”

 

孟婆白眼,抓起手边的瓜子嗑个不停:“我编的。”

 

“哇靠,老大,你编的?我都要信了!”

 

“哇靠,每天来我这望乡台的鬼,有多少不愿意喝下孟婆汤的?不喝就算了,有多少动不动就摔碗的?我没点编故事的本事,怎么当这部门老大,这点工资还不够你们拿来买碗的呢!”

 

“老大,佩服佩服,今年黄泉路区最佳服务称号一定是咱们孟婆部门的...”

 

 “嘭!”

 

“什么声音?”

 

鬼差小白一个箭步窜出办公室回到望乡受理台,只见脚下一滩食品卫生不达标的汤药四处流散。

 

“老...老大,这个人,阿呸,这只鬼他又把你的碗摔了!”


 

传说中孟婆汤的做法是先取在十殿判定要发往各地做人的鬼魂,再加入采自俗世的药材,调合成如酒一般的汤,分成甘、苦、辛、酸、咸五种口味。凡是预备投生的鬼魂都得饮下孟婆的迷魂汤,如有刁钻狡猾、不肯喝的鬼魂,它的脚底下立刻就会出现钩刀绊住双脚,并有尖锐铜管刺穿喉咙,强迫性的灌下,没有任何鬼魂可以幸免。

 

传说中...

 

传说个屁!孟婆心里苦。冥界这几年经济危机,通货紧缩,各大部门经费直线下降。孟婆汤的原材料向来可遇不可求,五种口味现在只能熬出四种:苦、辛、酸、咸。独独缺了人气最高的一味“甘”。还有那套防厉鬼专用设施,早就因为年久失修被扔墙角了,报修了多少次也没人管,只是个摆设搁在那里吓唬吓唬鬼。

 

可依现在的情况来看,怕是连吓都没吓住。

 

“聋子”眼看着脚底冒出的勾刀将要撕破血肉,尖锐铜管架上喉咙,却依旧不为所动,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。

 

“我说大哥,你是来砸招牌的是吗?”

 

“我说了,我不喝。”

 

“靠,可给你牛逼坏了掐会儿腰呢,我他妈今天非得给你灌进去...”

 

“小白!”孟婆挥手示意。鬼差恼,即便心中万分怒火,但迫于上司压力,退到了一旁。

 

“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肯喝我这汤吗?”

 

“我不愿忘记他......我...我更不愿他...忘记我。”

 

“他叫黄明昊是吗?”

 

“聋子”听到这名字,像是突然被点亮,暗淡许久的眼里又重现出火光。

 

“你不必惊讶,我是孟婆,黄泉路区行政老大,要掌握你的信息查一下你的IP即可。看到那条忘川河了吗?就是奈何桥上你走过的地方,河边有一块三生石,你的前世今生都在上面,我动动手指,你的档案我这里立刻就有备份。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“我问你,你不愿意忘记更不愿意被他忘记的那个人,是叫黄明昊吗?”

 

“聋子”终于被击溃了防线,在一遍一遍的声讨中委屈的不行,眼眶里包着一汪泪,摇摇欲坠。

 

“黄明昊...”

 

轻语呢喃,孟婆盯着眼前的痴情鬼,无声叹息。

 

“黄明昊...”

 

那汪泪越聚越多,任是如何隐忍也无法回收,一滴滚落,砸在地上,痴情鬼难过的低下了头。

 

奇迹发生了,地上的那滩孟婆汤如同被药引唤醒。蒸腾,流动,伴随着阵阵的清香,在方圆三百里寸草不生的黄泉路上绽放出一丝甘甜。


孟婆惊得睁大了眼,反复确认了几次之后紧紧地抓住了痴情鬼的手,激动之情胜于言表。

 

“你!你的泪!你的泪是我孟婆汤的药引!”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“孟婆汤以忘川水为底,以阴阳两极为根,以精魂为料,以人间泪为引,集齐四种,历久方成。”

 

“人间泪?”

 

“靠!”孟婆几乎喜极而泣:“这么久了,我以为这祖传秘方已经不可能实现了。找不到这颗人间泪,我假冒伪劣了多少非法添加剂,这孟婆汤熬不出甘甜味,并非是食品安全不达标,而是我一直找不到你啊!”

 

“我说了,我不喝这汤。”

 

“谁要你喝了?从现在起,你就是我黄泉路区第一贵宾,我马上给你安排五星级鬼店,你拿着vip卡办理入住。”

 

“我...不用入轮回了?”

 

“用是用,但不急这一时,我八百年才逮到你这么一个能流人间泪的人,我得多让你多流几颗。”

 

“怎么流?”

 

“重回人间。”


 

延长死人寿命是冥界最麻烦的程序,要递交阳寿延长申请书,准备生辰八字资料,在命格管理部门盖章签字后,上传到冥界鬼类信息网,等十到十五个工作日,在当地冥界管辖区办事处领取鬼门关特赦通行卡。

 

孟婆几百年没给人跑过延寿的程序了,跑完一趟累的半死。

 

“喂,帅哥,看在我一把年纪还这么辛苦的份上,您可一定要争气,再下来的时候给我多哭几滴啊。”

 

“我现在哭不是一样吗?”

 

“这不成,人间泪的药引,一次只能接一碗孟婆汤,你的那滴直接滴在地上,浪费了。下次你来,我拿个干净碗,专来盛你的金豆子。”

 

“我的阳寿能延长多久?”

 

“我现在也不太清楚,这得看上面的意思。我上交的资料里已经尽量美化你的一生了,但具体是多久,得是生死薄那边的办事处定夺。”

 

“谢谢...”

 

“诶诶,不用谢我,我也是为了我的药引才帮你,咱俩这算是相互利用,利益关系大于情谊,互不道谢。只是...帅哥,我得告诉你,冥界有冥界的规矩,凡过鬼门关,行忘川河,上奈何桥,却三碗孟婆不喝者,将永生永世不得超生,不可入轮回,不能进尘世,从此被阴阳两界除名,天地间再也找不到这一副身躯。你已经摔了两碗...得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孟婆看着眼前人若有所思的眼,无奈叹息:“下一次再见到我,可不要再这么任性了。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 “说实话,21世纪了诶,速食主义时代,竟然还有你这种痴情人,能死后流出人间泪,难得啊,难得。能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?我这个八卦老太婆也好久没听过人间情爱了。”

 

人间情爱?哪有如此荡气回肠。不过是平凡人的那般爱恋,凡尘俗世中最常见的相互羁绊罢了。

 

“我叫朱正廷,遇见他的那年,19岁...”


 

韩国,首尔,冬。

 

“哇—”

 

打开门,便看到一只幼齿的小毛孩,一头傻里傻气的呆毛,站直了不过才一米七左右的身高。

 

“哥哥好!我叫黄明昊!”

 

“......”什么呀,还以为是各方面实力都不错的新人,怎么只是一只笨蛋雏鸟?

 

“呵,你好,我叫朱正廷。”

 

“朱—正—廷—”

 

“呀,你叫那么大声干嘛?”

 

“我开心啊!哥哥,我第一次出国诶,本来已经做好异国他乡孤苦一人的准备了,结果签合同的姐姐告诉我,韩国区那边有一位中国练习生,会很照顾我的,想来就是你吧!啊,朱—正—廷—请—多—多—关—照—”

 

朱正廷哼,是谁说要照顾一只笨雏鸟,我连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。

 

“你小声点,宿舍隔音效果不好,不要吵到别人...喂!你突然抱着我干什么?...呀,你个子不高为什么手劲这么大!”

 

笨雏鸟死死的赖在朱正廷身上,13岁的毛孩子一脸坏笑:“哥哥,你真好看。那个姐姐说你大我六岁,可今天你推门进来的时候我都不太敢信,你看起来比我还小。”

 

朱正廷白眼狂翻,但掩不住心里暗爽:那是,美是我朱正廷一生追求,敷面膜比吃饭还勤快的我,就是要冻龄,就是要美丽。

 

把胸口的笨雏鸟艰难得推开,朱正廷咳了咳嗓子,伸出手,端起大前辈的姿态:“你好,我是一年期练习生朱正廷,请多多关照。”

 

笨雏鸟亮起眼睛,凝视了眼前人片刻,忽而提起嘴角,干净的笑:“你好,我是预备练习生黄明昊,之后的日子,请多多关照。

 

13岁的黄明昊太小了,朱正廷并不能完全注意到他。可19岁的朱正廷过于矜贵,让还未历经人世的黄明昊大开眼界。那年冬天首尔很冷,可有了这么个哥哥,黄明昊竟然不觉得如此难熬。

 

练习生圈子是低配版的娱乐圈,圈子里人多混杂,利益纠缠。个大经纪公司资源共通,在市场化程度极高的韩国娱乐产业下,人为刀俎,练习生们为鱼肉。

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。个大经纪公司的现役练习生们挤破了脑袋,只求能在更新换代极快的韩流圈子里拼上一席容身之地。

 

朱正廷明白这个理,所以他总是最刻苦的那一个。黄明昊有时看不下去,变着法子叫他休息,都被朱正廷搪塞回来。无奈只好使出终极法宝—撒娇。抱着哥哥,一口一个正正的叫,从练习室缠到录音厅,不把人拉回宿舍绝不罢休。

 

朱正廷何尝不懂劳逸结合,只是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,在练习生圈子里已是劣势,若是其他方面不能一枝独秀,这前途一片渺茫不说,自己的大好青春也便荒废在了地下三层的练习室中。他急,他比所有人都急,同时期进公司的中国区女练习生已然是新团的c位,公司的各个角落贴满了她们新单曲的宣传海报。他看着女孩朝气蓬勃的脸,只觉得自己正在坠落无底深渊。

 

撇弃了最爱的特长来到异国重新开始,这条路,究竟是选错了吗?


 

嗨呀,选没选错路不知道,但是这宿舍...可一定是大错特错了哇!

 

朱正廷再一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推开难缠的黄明昊,眼睛一瞪,嘴巴一撅:“我说了,不想吃饭。”

 

“不行,人是铁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。”

 

“我已经比上周重了1.8斤了,还吃?我要胖成猪了啊!”

 

黄明昊无语,一个纸片人天天说自己是猪,这让真正的猪精们如何苟活?

 

“正正,你加上那1.8斤,再加上那3斤,再加上那5斤,也一样是练习生里最瘦的,纸片人不配谈猪,你赶紧的,把这口汤喝了。”

 

“呜—”

 

“来,张嘴。”

 

“黄明昊,我今天的月底测评是B,呜呜呜呜—”

 

“没关系没关系嘛,你腰受伤了,跳舞测评为B已经是最佳状态了,正正哥,不许呜,我心疼。”

 

“我的腰是早年练民舞落下的毛病,那个时候我跳的可好了,是拿过全国一等奖的好,有时间了我跳给你看,绝对不是测评为B这样的状态。”

 

“我知道我知道,你是天生舞者,你在我心里永远A+。”

 

朱正廷终于放下心口大石,就着黄明昊递来的汤匙,张嘴喝下两天来第一口汤饭。

 

“呜—好好吃—”

 

“废话,我跑了三趟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海鲜汤,不好吃我气死啊。”

 

“呜—是江南区清潭洞那边的XX料理店—好远—呜—谢谢—”

 

“谢个屁啦,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。还有,不许呜,要我说多少遍。”

 

怎么会不知道你巅峰时刻的样子呢?那个时候的你我没见过,或者说,没有亲眼见过。我纵使万般喜欢,也只能透过电子屏幕,得以窥见。你站在烟雾缭绕的方形台上,一身白衣,一舞惊鸿。台下掌声热烈,你却好似听不见,像要羽化成仙的一抹痴念。

 

那个时候的你很美,很动人,我在屏幕前,曾夜夜观摩,想要透过这片刻的舞姿窥探你灵动的过去。可是后来,我不看了,因为你就在我眼前,没有什么比现在的你更真实,更让人心颤。正正哥,你无需害怕,人都有高峰低谷,你的高峰美不胜收,你的低谷也一样不会久留。

 

你丢下最美的自己来到这里重新开始,也一定能在新的领域开花结果,惊艳世人。你是这样的人的,正正哥,你信我。


 

虽然韩国区的时差比国内快了一个小时,朱正廷和黄明昊还是在时针指到12:00的时候放声大叫,哇,新年了,过节喽!

 

“新年好呀,室友昊。”

 

“新年好呀,室友正。”

 

“啧,什么室友正?叫哥哥,还敢跟我同起同坐呢,我可是大了你六岁。”

 

黄明昊在朱正廷的夺命连环锁喉功下被迫投降,一板一眼的憋屈道:“二十岁的朱正廷,你好,这里是十四岁的黄明昊,请多多关照。”

 

不过一年的光景,小雏鸟已经长大了,不再是那个初见时扯着嗓子喊的小毛孩,看到眼前依旧十足矜贵的哥哥,也会平稳下一颗澎湃的心,认认真真地说,哥,新年愿望,你许的什么?

 

新年愿望?朱正廷自己也不知道要许什么,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缺,但也好像什么都不圆满。非要许一个愿望的话,希望身边这个小坏蛋慢点长高吧,这才多大啊,就跟揠苗助长的小稻田一样,涨幅惊人。

 

从170直窜180,看着两人越来越近的身高差,朱正廷低头默哀三分钟。

 

练习生生涯虽艰辛,但也贵在纯净。两人的身旁只有彼此,一饭一蔬,一晨一晚,一言一语,一天一年。多少个日夜在二人的指缝中流窜,积少成多,聚水成河,两人在经年累月的如影随形中,竟生出一种宿命相交的凄美感。

 

冬去春来的那一段时间,朱正廷总不见黄明昊的身影,练习室里没有他,录音厅里没有他,以为躲在宿舍睡大觉,可找回宿舍,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抓到。清晨朱正廷醒来,黄明昊早已出门,夜晚朱正廷临睡前,还等不到他回来。

 

那个一直赖着自己的小坏蛋,怎么就突然自力更生了?朱正廷恼,在一个装睡的清晨跟在黄明昊身后,一探究竟。

 

好嘛,原来最近明洞人气火爆的未成年练习生就是他偷鸡摸狗的弟弟,黄明昊。

 

“喂...”朱正廷趁他刚表演完一段popping的间隙插进人群里,当场活捉看到他撒腿就跑的黄明昊:“公司明令规定不许私接商演,被逮是要降级受罚的,何况是在明洞这种地方,多少摄像头对着你,未出道前留下过多私人影像,叫高层知道了,你还想不想继续待下去!”

 

“哥,我知道,我就再跳两天,没有人认出我,我也没带咱公司的logo,明洞的现役练习生那么多,查不到我的。”

 

“你是笨蛋啊!不是查不查得到的问题,而是你一个公司A班出道待定练习生,怎么可以在这路边街头卖艺?”

 

“再两天,我就回去。”

 

“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吗?”

 

黄明昊最见不得朱正廷委屈,看到一向矜贵的哥哥眼泛泪光,他心下立刻柔软,想都没想,牵起朱正廷的手,乖乖回了宿舍。

 

可第二天,朱正廷醒来,黄明昊还是没了踪影。清晨的阳光洒在仅他一人的宿舍里,朱正廷逆着光看黄明昊的床铺一片空荡,突然没由来的一阵伤感,也不知道这伤感从何而来,只是教他异常难过。

 

黄明昊私接商演,在弘大明洞两地轮流进行。路人是认不出,练习生圈子能认不出吗?高层收到举报,一顿查处之后,一年期练习生黄明昊由A降C,取消待定出道位资格,由A班另一两年期练习生XXX代替,近期没收通讯设施,停止训练两周,闭门思过。

 

朱正廷得知消息后既气愤又心痛,冲进宿舍便要破口大骂,可竟惊奇的发现黄明昊还是没有踪影。

 

半夜两点,门响,黄明昊在一片漆黑中蹑手蹑脚的溜进宿舍。

 

“啊—哥,你怎么不开灯坐在这里,吓我一跳。”

 

“黄明昊,你由A降C了知道吗?

 

“......”

 

“你的出道待定位被取消了知道吗?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“你在街边为了那一点点欢呼白送了你更大的舞台你知道吗?”

 

“哥,我不是为了那一点虚荣。”

 

“那是什么?马上就可以出道了,站在舞台上,被人敬仰,欢呼声不比明洞的街头大?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。”

 

“我等不了,哥,我等不了。”


黄明昊突然迸处一股猛劲,将眼前还在生气的哥哥推搡至墙角,一双眼睛忘情的盯。

 

朱正廷觉得眼前的黄明昊他没见过,他见到的黄明昊幼齿,孱弱,温顺。而现在把自己困在两条臂弯里的他,暴躁,易怒,早熟。他念着:哥哥,我等不了...便侧头向朱正廷脖颈移去...

 

朱正廷惊起一身薄汗,在天气还未转暖的三月,背后一片潮热。黄明昊的脸离他越来近,跨越危险距离,依旧向前耸动。

 

那阵无缘由的伤感突然卷土重来,朱正廷在矛盾纠缠的那一刻闭上了眼。

 

可并未如自己所想的那般,黄明昊的目的地,竟然是自己的耳畔。

 

耳垂传来一丝凉意,朱正廷睁开眼,看到黄明昊近在咫尺的脸,专注而谨慎的再给自己戴一枚耳钻。黄明昊一定是太心急,不然怎么会戴了好几次都戴不进去,急得满头大汗。他看着眼前的弟弟又露出幼齿的原型,开口安抚:“没关系,不着急,慢慢戴。

 

终于成功的固定在朱正廷的耳畔,黄明昊松了口气,拉开距离,退出安全线以外。

 

“哥,生日快乐。”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黄明昊如释负重的笑了:“今天3月18,你的生日,本来想等到明天一早送你的,没想到你还醒着。”

 

朱正廷心下五味陈杂,抬手摸上耳垂,只感受到一颗圆润饱满的微粒:“这是什么?”

 

“耳钻,我偶然看到的,很漂亮,更衬你,帮你把它带回来,当做你21岁生日礼物。”

 

朱正廷终于知道那阵无由来的伤感是从何而来。他抬手不停的抚摸着那枚宝贝,盯着黄明昊的眼,几乎悲怆的落下泪来。

 

黄明昊有多能骗?那颗耳钻是他托国内的锻造师打炼的,因其手艺精湛,钻面玲珑,钻心剔透,钻内含着一汪泉眼,太阳光下一晃,竟仿佛能流出水来。他听人说,凭借自己的力量给别人送下的第一份礼物足以让对方铭记一生,他便没日没夜的私接商演,与国内的舅舅联络,找到这么个民间奇人,打了这副生日耳钻。

 

其实他接商演的钱根本不足以买下这副耳钻,是舅舅往里贴了不少,只是舅舅念他如此执念,并没有把实情告知他。一心一意的小傻子黄明昊捏着自己赚来的宝贝耳钻,迫不及待的要给他的正正哥戴上,可能是太过激动,整个人都在抖,他怕把朱正廷弄疼,急得满头大汗。

 

“没关系,不着急,慢慢戴。”

 

生日快乐,我最爱的哥哥。之前一直想告诉你,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送给别人的东西,希望你能永远珍惜,永远铭记。可我看到它戴在你的耳畔,那么亮,那么耀眼,就和你本人一样,相互匹敌。我又想,这事还是不要告之于你,你愿珍惜便珍惜,你愿铭记便铭记。你若不愿,费力做这些事情干什么?我既愿意送你,便是不求任何回报的。

 

那个时候黄明昊还不知道如何准确的表达内心情绪,直至后来,他读到一句: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

 

他想,也就是这样了。


 

也就是朱正廷二十一岁这年,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运转,他和黄明昊与公司的另外三人选派进一个大热选秀。顶着第一季国民选秀的热潮,第二季更是话题度居高不下,在节目初始便人气火爆。

 

是机遇,更是挑战。在地下三层的练习室里蛰伏了那么久,终于得以见天日,机会得来不易,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,在残酷的淘汰赛中,力保安全。

 

可他二人韩语生疏,连最基本的语言关都存在问题。与早已出道又重回选秀的人相比,实力更是相差甚远。黄明昊本以为这是他梦想成真的舞台,却在一轮又一轮的竞选中悲哀的发现,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他从节目初期的上位圈一路下降,几乎没有停留的,止步在第三轮竞演前。

 

同样,朱正廷也一直不咸不淡的保持在中位圈,到第二次排名发布时,终止了梦想的可能。

 

试过了才知道,原来舞台只有那么丁点大,容不下四面八方的苦心人。

 

淘汰当晚,他和黄明昊瞒着公司,在市郊的一家pub里,喝得酩酊大醉。按道理,黄明昊十五岁,并不能进出这种场合,可他向来早熟,一身装扮配上那双时而狠戾的眼,总能让人错以为他早已成年。

 

他和朱正廷乱喝一通,喝完便开始骂,骂这操蛋的梦想,骂这操蛋的人生。同公司的队员闯进下一轮比赛,人气高涨,网上对他们二人的鄙夷之声揭竿而起。

 

官网的邮件已被攻陷,满屏的雪藏字眼深深刺痛二人的心。

 

朱正廷就是这个时候想要放弃的。他说明昊,这条路我走了很久了,可是无论我怎么跑,怎么冲,我都看不到头。

 

黄明昊没有说话,任他发泄。

 

之前我一个人走着,时而想放弃,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。后来你来了,我好开心,这条路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人,愿意陪我一起走,我便没什么好失落的,和你一起并肩作战。但是你看,我们两个一起,好像也不行呢...

 

黄明昊看着朱正廷委屈的模样,剜心般疼,他走上前抱紧了他最爱的哥哥,一遍一遍的帮他顺背,在他耳边温言细语:“正正哥,你还有我,无论你多么落魄,你在我眼里,永远熠熠生辉。”

 

他说朱正廷,难过的话就哭出来,我帮你撑着。

 

那晚的酒喝了很多,混着眼泪咽下的还有二人最初的梦想。天微亮,黄明昊看着怀里大悲大痛过后睡熟的朱正廷,他竟胆大包天的在他戴着耳钻的一侧倾身吻下。

 

“不要难过了...”他说:“正正哥,我带你回家。”

 

那一年夏天,黄明昊和朱正廷收拾了行李,搬离了二人共同生活了两年的宿舍,搭上回国的飞机。梦想破碎的声音一点也不好听,两人离开残忍的首尔,回到了熟悉的故乡土地。


 

孟婆的两袋瓜子嗑完,一时间无其他小食陪伴,这听八卦怎么能缺小零食呢,简直鬼生大不幸。

 

“小白—”

 

“诶诶诶—这呢—”

 

“去,忘川河边鬼鬼零食店再给我捎两包瓜子来。”

 

“老大,您为了听他讲什么“鬼”故事,都玩忽职守了一天了,这汤桶都见底了,后面还有百十来号人,怕是要熬夜加班诶。”

 

“靠,买个瓜子这么多屁事,你滚,叫小黑来。”

 

“好好好,我去我去,您今天可得开加班费啊,克扣员工劳动报酬可是违鬼劳务法规的。”

 

“滚—”

 

小白窝气,走到门口不忘在加班祸首—朱正廷身上剜一眼。

 

忘川河边三生石旁“鬼鬼零食店”

 

“老板娘,两包瓜子一包烟。”

 

“嗨呦,小白,孟婆还要烟?”

 

“...老板娘你明明有透心镜知道前尘后世,所有的因果来回都过不了你的眼。你都知道孟婆只叫我捎瓜子,烟是我假公济私的,还在这叨叨我,一点不可爱。”

 

“靠,有个透心镜多烦人你知道吗?一点谎言都看不得这鬼生多辛苦你懂我的感受吗?配合着我说两句话都不行啊!得,我明天下班见了孟婆就跟她告状你天天拿行政小费买烟抽。”

 

“去去去,赶紧去,这黄泉路区第一寒酸孟婆部门,我早就不想干了,想来我也是中央鬼校出来的高材生,天天窝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买瓜子,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?”

 

“不好意思咸鱼是活的你是死的,谢谢。”

 

“我要是能流那个什么破人间泪就成了,我也随意改个阳寿,重回人间,浪迹天涯去...”

 

“等一下..人间泪?孟婆汤的药引?有人能流出来?”


“啊—是—啊—我们整个部门通宵加班全拜他所赐啊—”

 

“哇,多少年都没见过药引出现了,这孟婆可不得当个宝供着吗,正赶上上面最佳服务称号评选,要是最受欢迎的甜味孟婆汤做出来,这称号非你们部门莫属啊,啧啧,你还抱怨个屁啊。”

 

“他要是能流出来就好了,但要是再下来时他还不肯喝,这药引怕又是要跟我们单位永远的bye了。”

 

“什么意思?”

 

“他已经摔了两次孟婆碗了。”

 

“哇靠,这么猛的。”

 

“再有一次,灰飞烟灭。还什么人间泪不人间泪的,天大地大,都找不到他一根毛啊,切。”

 

“生死簿办事处那边的手续下来没?他阳寿延多久?我用我透心镜帮你们单位查查,他再下来时,会不会乖乖流出眼泪,喝下第三碗孟婆汤。”

 

“没呢,现在只知道他的俗世名字叫朱正廷,其他一概不知。”

 

“噢,只知道名字啊—没关系,我试试,看个大概也算看嘛,嘿嘿。”

 

“得了吧,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,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急切看到故事结局而已,别说的好像自己很热心一样啊老板娘—”

 

“哼,死鬼,管的着嘛你!我就是想刷剧透不行啊,有本事你忍住好奇不要看啊...我来看看啊...这个朱正廷嘛...他再下来的时候...他...他...天哪—”

 

“喂,你不要这么故弄玄虚好不好,掉鬼品的,剧透的鬼死全家啊。”

 

“怎么可能—”

 

“老板娘,你真的很无聊。”

 

“不是,他,他...”

 

“靠,快给我瓜子和烟,老子要走了!”

 

“小白,你敢信吗?还阳期限最多十年,他...他没有再下来过...”

 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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